第一章
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他跪爬着凑近骨灰坛,舌尖舔过坛口凝结的黑色晶块:娘说这是红糖...尾音未落,麻脸排长突然抽搐倒地,鼻孔钻出成群白蚁——蚁王额前两点朱砂红得妖异,触须上沾着茯苓饼碎屑。
兵痞们的乱枪扫射震裂了第二口棺。腐尸的腹腔里爆出捆油纸包,裹在《申报》里的勃朗宁手枪闪着尸液寒光。水生扑倒小满的瞬间,瞥见枪柄编号与西山破庙子弹完全一致。
混战中第四口棺被流弹击中。棺木裂处露出整排玻璃瓶,福尔马林泡着十八对眼球,每对瞳孔都刻着微缩斧头。麻脸排长的尸体突然坐起,撕开军装露出胸口纹身——带编码的斧头烙印与陈家族徽重叠成诡异的太极图。
七岁的春娥被卖给陈家冲喜。她蜷在运棺船角落,看陈守业用斧头在棺内刻符咒。月光最亮那夜,老人撬开她牙关塞入金瓜子:这是封口费。
二十年后同艘船上,春娥攥着断裂的同心结麻绳,将哺乳期的乳头从小满嘴里拔出:你祖父运的是活人棺。
第六口棺自爆时掀起腥风。棺内窜出百条剧毒烙铁头,蛇身花纹拼出精忠报国篆文。小满咬住蛇尾生吞,嘴角淌下的血在甲板画出河道图——西山破庙的位置涌出泉水,冲开第七口棺的暗锁。
最后一口棺涌出1923年的梅雨。穿学生装的青年从尸堆站起,喉间钢笔滴落的血珠凝成弹头。他撕开衬衫露出后背烙印:斧头与编码组成的陈家族徽。
四月十二日,陈守业船队运送北伐军火。青年的声音带着棺材板的震颤,你妻子是第七十八个守棺人。
河心漩涡吞没最后一口棺时,水生看清了棺底的秘密——三十八年前祖父沉入河底的,是枚刻着天下为公的铜印。小满趴在船沿呕吐,吐出的黑水里游动着带朱砂痣的白蚁,蚁群在落日下拼出春娥的遗容。
麻脸排长的尸体突然唱起船歌,腐烂的声带震落十三盏白灯笼。灯笼坠河处浮起成片油花,火光中现出陈守业运棺的鬼船队,每口棺都伸出缠麻绳的手骨,绳结与水生在春娥嫁妆箱底发现的同心结完美呼应。
货郎在岸边烧纸钱。他盯着运棺船远去的黑影,从竹筐底层抽出半本族谱——被蛀洞吞噬的陈守业名字处,贴着小满的胎发与弹头编码。
西山破庙的铜钟在此时自鸣,钟声惊起七百八十只乌鸦,鸦群在月下化为灰烬,灰雪落地成字:1927.4.12。
月黑风高夜,陈守业的鬼船队浮出河面。三十八口描金棺在水下泛着磷光,棺缝伸出缠麻绳的骨手,绳结在水流中舒展成同心结形状。水生攥着刻有天下为公的铜印,印纽突然咬破他掌心,吸饱血的篆文在暗夜里渗出青芒。
小满趴在船头钓腐尸。鱼钩是春娥的银簪改的,饵料混着弹头碎屑与茯苓饼渣。当第六具学生装尸体上钩时,尸身喉管的钢笔突然吐出血泡,泡影里映着春娥被塞金瓜子的场景——七岁的她眼角有颗泪痣,与腐尸耳后的朱砂印如出一辙。
宣统元年的中元节,十五岁的陈守业在描金棺内刻符。暗格里的女学生赤身绑着麻绳,胸口斧头烙印还渗着桐油。她咬断舌尖血喷在棺壁:四十年后,会有人剖开你孙媳的肚子...
这句话被雷声劈成两半,另一半在1923年的雨夜应验——春娥临盆时突然撕开肚皮,将油印机零件塞进小满的喉咙。
货郎的竹筐渗出血水。他蹲在龙王庙烧族谱残页,火焰里跳出三只独眼蟾蜍。蟾蜍背上凸起的肉瘤拼出小满的生辰八字,当最后一道焰苗舔过陈字时,庙里的船锚突然自鸣,锚尖滴落的锈水在地上汇成北伐行军图。
麻脸排长的鬼魂堵在河闸口。他撕开腐烂的胸膛,露出用子弹编码拼成的麻将牌:赌一局,拿孙子的眼睛当筹码。
水生摸出三枚带朱砂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