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确认。
他们治好了他的身体,却让他灵魂的癌症在绝对清醒的绝望中,彻底扩散到了每一寸意识。
共鸣之种的诞生,源于一次偶然的、带着黑色幽默的观察。
事故后出院不久,一次例行复检的归途,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老旧的书店。不是为了买书,只是想找个角落暂时躲避外面喧嚣的、令他窒息的世界。在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书架底层,他发现了一本薄薄的、纸张已经发黄发脆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几个褪色的繁体字:《自殺者遺書輯錄》。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产物,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猎奇味道。
他买下了它。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
深夜,在租住的狭小公寓里,昏暗的台灯下,他翻开了那本散发着霉味和尘埃气息的小册子。字迹各异,潦草的、工整的、娟秀的、扭曲的……每一页,都是一颗灵魂在彻底熄灭前发出的最后嘶鸣。有被生活压垮的绝望:太累了,一步也走不动了……;有被病痛折磨的解脱:痛,每一秒都像有刀在骨头里刮……;有被背叛后的冰冷:他说永远爱我,原来‘永远’只有三年……;也有纯粹虚无的叩问:生而为人,为何如此之苦意义何在
这些冰冷的文字,这些被遗忘的、来自黑暗深渊的呐喊,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刺入他早已被万物崩溃轨迹折磨得千疮百孔的意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强烈的共鸣,在他体内轰然炸响。
他看到了那些文字背后更深层的东西。不是具体的苦难,而是所有痛苦背后共通的本质——存在的重负。是意识到自我、意识到时间、意识到必然消亡所带来的、无休止的精神酷刑。那些遗书作者和他一样,都是看见了部分真相的人。他们只是比他更早一步,被那灰白的轨迹彻底吞噬。
看见是诅咒。痛苦是孤独的。
一个念头,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点燃的火柴,微弱却带着灼人的热度,瞬间照亮了他意识的荒原:如果痛苦是看见的必然代价,那么,凭什么只有少数人必须承受这无休止的酷刑凭什么亿万懵懂无知的生命,可以心安理得地在注定崩塌的沙堡里嬉笑怒骂,沉溺于转瞬即逝的泡沫幻影
这不公平。
一种扭曲的慈悲,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共享渴望,在他心底疯狂滋生。独乐乐那是建立在无知和谎言上的虚假繁荣。众乐乐不。他要分享的不是欢乐,而是那终极的、平等的真相——存在的虚无本质和必然终结。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看见的灰白轨迹,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那无边无际的冰冷。
他要结束这场建立在巨大无知之上的、漫长而荒谬的闹剧。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平等的方式。
共鸣之种的构想,就在那个被无数自杀者遗言萦绕的深夜,诞生了。
它必须是一种湮灭,一种彻底的分解,将物质还原为最原始的尘埃。但仅仅物质的湮灭还不够。那只是物理层面的终结。他要的,是意识的保留。让每一个存在,在分解的瞬间,清晰地看见那万物崩溃的轨迹,感受到自身存在的根基被彻底抽离、化为虚无的终极恐惧与……顿悟。他要让所有人,在死亡的瞬间,共享他那份洞悉一切后的、冰冷的清醒。
这,才是他理解的众乐乐。一场覆盖所有生命的、终极的痛苦共鸣。
接下来的三年,是陈默在人类文明的阴影里,如同幽灵般的三年。他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利用那份看见的能力,在常人无法察觉的层面操控着物质和能量。他看见城市电网负荷的峰值与低谷,像幽灵般汲取着游离的能量。他看见废弃工厂深处被遗忘的、带有特定辐射属性的工业原料,精准地定位、提取。他看见跨国物流网络的缝隙,让一件件看似毫不相干的零件,跨越千山万水,悄无声息地汇聚到北非沙漠深处几个废弃的地下设施中。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