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种与寒刃
火苗在枯枝间噼啪炸响,跃动的橘光撕破柴房浓稠的黑暗,将贾琮佝偻的身影扭曲地投在斑驳土墙上。
那影子张牙舞爪,像一头挣出泥潭的困兽。他伸出皲裂如龟壳的手,贪婪地攫取着微薄暖意,冻疮被热气一烘,钻心的刺痒混着痛楚直冲脑门,他却咧开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笑了。
痛是活着的铁证。
前世的记忆碎片与今生的冰冷现实在火光中熔铸。
邢夫人刻毒的嘴脸,王妈妈狐假虎威的呵斥,荣国府层层叠叠的朱门绣户,林黛玉雪中那惊鸿一瞥的怜悯……都成了淬炼他意志的砧铁。
那些深埋的、关于红楼倾颓的预言,此刻不再是虚无的文字,而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贾元春暴毙深宫
,贾府被抄家下狱
,巧姐被卖
,王熙凤惨死
……他贾琮,岂能是这场崩塌盛宴里无声湮灭的尘埃?
卯时二刻,西角门。
天还是墨汁般的浓黑,朔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刀割似的。
赖升家的裹着厚实的灰鼠皮袄,揣着手炉,三角眼挑剔地扫过瑟缩在墙根的几个人影——都是府里最下等的粗仆,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贾琮。
“都精神着点!”赖升家的嗓音尖利,穿透风雪,“这批年礼是给城外田庄老太爷的,金贵着呢!
路上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皮!”她目光钉子般钉在贾琮身上。
“琮哥儿,太太特意交代了,你年轻力壮,去后头押那车细软绸缎!路上警醒些,别学那锯嘴葫芦!”
细软绸缎?贾琮心底冷笑。那辆堆得小山似的骡车,盖着厚厚的油布,捆绳勒得死紧,分明是压得最沉的一辆。
押车?分明是当苦力,还要担着最大的干系。他垂下眼,掩住眸底寒芒,哑声应道:“是。”
车轱辘碾过冻硬的官道,发出沉闷的呻吟。风像无数冰锥,无孔不入地钻进他单薄的破棉袄。
手指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只凭一股狠劲死死抓着车辕,防止在颠簸中滑下去。押车的粗仆裹着厚棉衣尚且冻得骂娘,看向贾琮的眼神带着赤裸的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兔死狐悲。
日头挣扎着爬出铅灰色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惨白的光,却驱不散彻骨的寒。车队行至一处避风的山坳暂歇。
贾琮蜷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从怀里掏出半个冻得硬邦邦的杂面窝头,用牙一点点啃磨。胃里像塞了块冰,那点食物带来的暖意微弱得可怜。
“……听说了吗?北边又不太平了!”一个粗仆凑到火堆旁,压低声音对通伴道,“匈奴的骑兵前儿个刚破了榆林卫外围两个墩堡!烧杀抢掠,听说……连孩子都挑了!”
“作孽啊!”另一个咂舌,“朝廷的大军呢?九边那些总兵老爷们吃干饭的?”
“嗨!听说圣上震怒,可粮饷总是不济……当兵的也是人,饿着肚子怎么打仗?我表兄在宣府当个小旗,上月捎信回来,说营里都开始杀马充饥了……”
“杀吗?!”先前那人骇然,“那要是匈奴真打过来……”
“打过来?那咱们这趟差事……”说话的人下意识瞥向那几辆沉甸甸的年礼车,又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说。
北边……战事……军功!
贾琮啃窝头的动作猛地顿住。冰冷的窝头渣滓哽在喉咙里,他却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骤然点燃了!
像那簇在寒夜里挣扎求生的火苗,呼啦啦烧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北方铅灰色的天际线。
军功!这是唯一能劈开这腐烂泥潭的利刃!是能让他贾琮堂堂正正“爬上去”的青云梯!什么狗屁庶子身份,在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