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修好再还你。他将湿透的磁带揣进胸口口袋,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帆布鞋上的蓝墨痕,与我校裙的污渍如出一辙。
雨停时暮色漫进铁窗,在生锈的阀门上镀了层紫金。他推车走出锅炉房的背影突然停顿,弯腰从泥里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铃铛——是早年间学生上下课摇的那种铜铃,铃舌里塞着张1991年的粮票。
回程路上,他的单车链条又掉了三次。
经过邮电局绿色玻璃窗时,我看见我们的倒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的影子正伸手触碰我飞扬的发梢。
橱窗里新到的香港回归倒计时牌亮起红灯,数字在648天处轻轻颤动。
当晚,我在台灯下拆开他偷偷塞进书包的纸条。
哈尔滨红肠的包装纸上画着经纬网,我们躲雨的锅炉房被标在北纬28°37,东经119°14,旁边用俄文写着暴雨是液态的星空。
压在字典下的蓝楹花标本突然簌簌作响,窗外飘来隔壁收音机断断续续的《东京爱情故事》主题曲。
我摸出床底的铁盒,将那张皱巴巴的磁带与他的莫斯科糖纸并排摆放,突然发现糖纸反光的纹理,恰似暴雨那天的闪电形状。
第三章:错频的收音机
寒露的月光爬上标本架时,福尔马林的味道正腐蚀着第三实验室的窗框。
我踮脚擦拭泡着鲤鱼的玻璃缸,尾鳍扫过的手指突然痉挛——顾怀南在门口逆光而立,怀里的老式收音机天线支棱如鹿角。
月光将他影子投在墙面的解剖图上,肋骨阴影恰好与人体骨骼标本的第七根重合。
张老师让我来帮忙。他放下收音机时,旋钮撞翻了桌上的试管架。
我们同时伸手去扶,指尖沾到同样的淡蓝色试剂,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杂音里混着俄语新闻播报。
他调试频道的动作带着焦躁,金属旋钮在寂静中咯吱作响。
当《突如其来的爱情》前奏刺破静电噪音时,我们同时僵住——教导主任明令禁止的外文歌曲,此刻正从昭和三十年的电子管里流淌出来。
月光斜切过斑驳的实验台,将我们的影子压缩在青蛙解剖标本瓶上。
二十只玻璃瓶里的黑影忽然晃动,像被歌声惊扰的魂魄。我数着他随节奏轻叩桌面的食指,发现节拍与浸泡池里冒出的气泡频率一致。
你听。他突然关掉顶灯,黑暗中有细小的荧光从标本瓶渗出,这些两栖动物的卵鞘在共振。
我凑近观察时,发梢扫过他翻折的袖口。
月光下,去年暴雨夜沾在他帆布鞋上的蓝墨痕,竟蔓延成了渤海湾的形状。
收音机突然跳频到《东方红》,歌声却像浸了水般扭曲,某个高音处突然爆出俄语数字的倒计时。
小心!他拽开我即将碰翻的甲醛罐。黑暗中我们跌坐在试剂柜旁,后背压到某本硬壳笔记——是张老师落下的解剖观察记录,内页夹着张1991年的莫斯科地铁票根。
月光突然大盛,收音机在杂音中恢复平静。
我们并排躺在实验台拼成的临时床铺上,头顶的星空图布满霉斑。
他指着天蝎座尾部的光斑:那颗变星的位置,和我家阁楼观测到的差了3角分。
我侧头看他被月光镀银的睫毛,发现上面沾着片鳞状物——来自浸泡池里正在褪皮的蛇类标本。
当《爱情故事》的副歌再度响起时,墙上的影子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交叠,我的马尾辫影子缠住了他手腕上的表链。
你知道为什么收音机会自动播放这首吗他忽然撑起上半身,阴影笼罩我校服领口松开的第二颗纽扣,这个型号的短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