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处?”赵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书页。
程颐说“君臣父子,皆由天理而定”,可赵煦自幼长在深宫,对这所谓的“天理”满心困惑。
他见过宦官们在暗处使尽各种阴招,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先帝在世时,就被臣子们的斗争搅得心力交瘁,整日愁眉不展,两宫时常跑到福宁殿讲述皇宫外家人亲戚的苦楚,在变法派的打压下,日子过的是如何凄惨。
当然,她们话中换成了百姓来替代。
“天理?若天理真在,为何不叫我出这深宫?”赵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懑与无奈。他猛地合上书,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那被阳光拉长却显得无比压抑的宫墙。
片刻后,他换过心情,翻过一页,目光落在“格物致知”四字之上。程颐说:人须得“格物穷理”,方能明晓天理。
赵煦微微一怔,眉头微蹙,陷入思索,没多久他眼中一亮,觉得这说法倒有几分意思。
“观察万物,推究其理……这倒是比空谈‘天理’有趣些。”赵煦喃喃道,思绪飘回到过往。
他想起自己曾在御花园里,趁着宫女宦官们不注意,偷偷观察蚂蚁搬食。
那些小小的蚂蚁,小小的身躯,却有着惊人的协作能力。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有条不紊地搬运着食物,遇到困难时,还会齐心协力,共同克服。可当食物不够时,它们又会为了争夺那一点点资源而争斗得不可开交。
“或许,下次该问问程先生,这‘格物’到底该如何格?”
庆寿宫的夜色来临了,如墨般浓稠,檐角的风铃在微风中轻颤,却未能察觉那道悄然绕过的黑影。
一名身着靛蓝宦官服的内侍贴着廊柱而立,目光如钩,透过窗棂的缝隙窥视着阁楼内的少年天子。
“官家竟笑了......”宦官苏利涉眯起眼睛。他早就注意到下午官家行踪诡秘,今日亲眼在别宫看见程颐的弟子偷偷塞了本书给官家。
此刻烛光下,赵煦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在宦官眼中却如黑夜中的火星般刺目。
苏利涉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牙牌。他想起都知陈衍阴鸷的面容:“官家近日举动反常,你且仔细盯着。”如今这烫手的差事,反倒成了机遇。若能将官家私阅禁书的事坐实......
“不知来历的书啊......”苏利涉无声地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他轻手轻脚地退入阴影,像只嗅到血腥的豺狗。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赵煦正倚在床榻上解开发冠。
俶尔,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门闩被人粗暴地撞开。十余名黄门内侍如潮水般涌入,为首的正是老妇人心腹张士良。
“你们......”赵煦惊得赤足跳下龙榻,锦被滑落在地。他尚未反应过来,那些内侍已开始翻箱倒柜。桌案被掀翻,瓷器花瓶碎裂;书案抽屉整个抽出,纸片散落如雪。
“找到了!”一名宫女从榻底暗格抽出那本没有编辑成册的《伊川易传》,书页间还夹着他人批注的纸条。
张士良接过书册,烛光下他眉心的川字纹愈发深刻。
“官家好雅兴。”张士良阴阳怪气地抖着书页,“慈圣日日忧心国事,官家倒有闲情研读这些......”
他故意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不知程颐给官家灌了什么迷魂汤?”
赵煦攥紧中衣的袖口,指节发白。他看见苏利涉躲在人群最后,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风铃机关,早被人识破了。
“明日卯时,太皇太后要在宝慈宫问话。”张士良将书册塞入袖中,临行前忽然转身,“对了,程先生近日染恙,怕是不能再入宫讲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