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试探性地、极其小心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的手在羽绒服的袖口里,冷得像一块冰。
我的掌心包裹住她纤细的指节,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脚步顿住了。她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看着我们投在沙滩上、被拉得变形又紧紧靠在一起的影子。
海风呼啸着卷起沙砾,扑打在我们身上。她的肩膀开始细微地、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起初很轻微,像寒战,但很快,那颤抖变得剧烈。我感觉到掌心那只冰冷的手,也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肤。
陈莲我有些慌乱。
她没有回应。
大颗大颗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低垂的眼眶里滚落,砸在粗糙的砂砾上,瞬间洇开深色的圆点。
没有声音,只有肩膀剧烈的耸动和无声滚落的泪水。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悲恸。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关于母亲的死亡、关于疾病的恐惧、关于孤独的冰冷,在这一刻,在我笨拙地握住她手的瞬间,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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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浑身脱力,几乎站不住。
我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将她颤抖的身体轻轻拥入怀中。
她那么瘦,骨头硌着我,像一只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雏鸟。
她没有抗拒,额头抵在我的肩窝,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我的外套。
她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地溢出来,细碎、哽咽,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被呼啸的海风撕扯着,飘散在空旷而冰冷的海滩上。
我僵硬地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里传来的巨大悲伤的震颤,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夕阳沉得更低了,将我们的影子融成模糊的一团。
在这片荒凉的海边,在这凛冽的风中,陈莲长久以来紧紧包裹自己的那层坚冰,终于彻底碎裂。
她在我怀里,像一个迷途太久、终于找到港湾的旅人,放任自己沉入这迟来的、汹涌的泪水之中。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彻底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痛惜,和一种想要为她遮挡哪怕一丝风雨的冲动,刺穿了我的心。
陈莲的眼泪,仿佛冲走了最后一道无形的堤坝。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小心翼翼的靠近,变成了笨拙却炽热的相依。
5
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成了我们在这座庞大而冷漠的海城里,唯一的、温暖的孤岛。
屋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老旧的家具,墙壁有些地方剥落了墙皮。但窗子很大,天气好的时候,阳光能毫无遮拦地洒满半个房间。
陈莲很喜欢这里,她说这里有光,不像她那个富丽堂皇却永远冰冷空洞的家。
她开始往这里添置东西:一个印着小雏菊图案的马克杯,放在窗台上几盆顽强生长着的绿萝,还有一张小小的、铺着素色格子桌布的折叠桌。
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抱着一本厚厚的画册翻看,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她翻动书页的手指,依旧带着那种病态的苍白,但神情是放松的,眉宇间那道惯常的褶皱似乎也舒展开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平和的、近乎凝固的静谧。
她开始给我看她画的画。不是用昂贵的画板和颜料,只是在普通的速写本上,用铅笔或廉价的彩色铅笔勾勒。
画的多是一些静物: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