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锤狠狠击中。他扶着阳台栏杆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凸起,白得吓人。他微微张着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流进微张的唇缝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的惊愕和痛楚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死寂的灰败所覆盖。
楼下的七里香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白色的花瓣被无情地撕扯下来,卷入浑浊的水流,消失不见。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当年你离开前,我的声音哽住了,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透了雨水的棉絮,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在实验室外面……隔着玻璃,你指着外面开得正好的七里香,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你说,‘篱篱,你看,多香。’
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剜出的带血碎片,痛得我浑身痉挛。那些被我强行尘封的画面,带着尖锐的棱角呼啸着冲破时间的藩篱: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外,夜色中沉静绽放的七里香花丛,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疲惫却温柔地对我笑,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做着口型。我听懂了,他说的是香。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那个笑容凝固在玻璃上的瞬间,成了此后七年里反复凌迟我的噩梦。
然后呢我往前踏了一步,冰冷的雨水灌进我的鞋里,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然后你就消失了。林屿白!像人间蒸发一样!只留下那个该死的配方!
口袋里的香水瓶硌着我的掌心,坚硬而冰冷,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的脸在灰暗的天光下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嘴角流下,像是无声的泪。他避开了我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视线茫然地投向楼下那片在风雨中飘摇的白色花海,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说啊!我失控地低吼,积蓄了七年的委屈、愤怒、不解和刻骨的思念,在这一刻彻底决堤,你告诉我,现在说‘香’,又算什么!
一阵狂风猛地卷过阳台,带着更猛烈的雨水扑打在他单薄的身上。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佝偻着,扶着栏杆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狂暴的风雨撕碎。咳嗽声撕心裂肺,在暴雨的喧嚣中显得那么微弱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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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剧烈的咳嗽声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我心头失控的狂焰。看着他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看着他因痛苦而蜷缩的脊背,看着他脸上那近乎透明的苍白……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七年杳无音信的恨意,在他此刻脆弱不堪的病容前,竟显得如此空洞和无力。我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指尖却在冰冷的空气中僵住,徒劳地颤抖着。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他扶着湿透的栏杆,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抬起手,用湿透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呛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粗鲁。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陷的、带着浓重病气的眼睛,终于再次对上了我的视线。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片被绝望浸透的、令人窒息的荒凉。
实验室……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艰难地挤出来,沙哑得不成样子,那次事故……高温……有毒气体泄漏……他顿住了,仿佛仅仅回忆那个场景就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跳动。七年前那场震动业界的实验室重大安全事故……模糊的新闻画面闪过脑海:冲天的火光、扭曲的金属、担架上盖着白布的躯体……当时只觉得遥远和震惊,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会与他有关!
他看着我瞬间失血的脸色,嘴角极其微弱地、扭曲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甚至算不上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