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嘲的痉挛。
命捡回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但鼻子……他抬起一只手,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感,轻轻点了点自己挺直的鼻梁,然后无力地垂落下去。里面的神经……烧坏了。
香他重复着这个字,声音轻得像一片被风吹散的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头晕目眩。篱篱,从我醒过来那天起……我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香’这种东西了。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楼下那片在风雨中零落的白花,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雨水的味道,泥土的味道,甚至……你身上可能有的味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滂沱的雨声中,对我来说,都只是……一片空白。一片死寂的空白。
他抬起那只刚刚点过鼻梁的手,五指张开,茫然地在冰冷的、带着雨水腥味的空气里徒劳地抓握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一缕无形的、早已消散的香气。然后,那只手颓然地垂下,指尖滴落的水珠砸在阳台积水的瓷砖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嗒的一声。
这细微的声响,像一根针,刺破了我最后的防线。
我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命似的,用颤抖的手胡乱地将钥匙捅进自家门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一颤。钥匙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将那道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他的沉重木门狠狠摔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老房子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背死死抵在冰凉坚硬的门板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随时会瘫软下去的身体。门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永不停歇的暴雨,持续地、沉闷地敲打着窗户和屋顶,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不停拍打。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我慢慢地、慢慢地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地板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渗进来。
我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口袋里的香水瓶硌着大腿,那个小小的、坚硬的、冰冷的凸起,此刻像一个滚烫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香七里香
多么可笑!多么残酷!
我死死攥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冰冷麻木。瓶身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黑暗中,我摸索着,拔开了瓶塞。
没有预想中七里香那熟悉而复杂的馥郁芬芳扑面而来。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带着灰尘味道的空气。
我像着了魔一样,将瓶口凑近鼻端,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的,依然是老房子特有的陈腐气息,混合着灰尘和地板冰冷的味道。没有柑橘的明亮跳跃,没有茉莉的温柔清甜,没有雪松的沉稳木质,更没有他配方里标注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模拟雨后泥土的广藿香……什么都没有。瓶子里的液体,仿佛只是一滩无味的死水。
可就在今天下午,在明亮的工作台灯光下,当最后一滴珍贵的橡苔精油融入混合液,我分明清晰地闻到了!那层次分明的气息,那令人心颤的熟悉感,那属于七年前夏夜、属于他、属于我们小院七里香的灵魂……它曾那么真实地存在过!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闻不到了
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还是……还是这瓶被他遗弃的配方所凝聚的气味,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自我欺骗的幻觉一个只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一厢情愿的海市蜃楼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