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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抗拒地偏开头,眉头拧得更紧,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咕哝声。

    听话,吃了药才能退烧!我有些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他像是被这声音惊扰,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深陷的眼睛里一片迷蒙的水雾,茫然地、毫无焦点地望了我一眼,随即又疲惫地合上。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抗拒,微微张开了嘴。

    我赶紧把药片塞进去,又把那杯已经温凉的感冒冲剂凑到他嘴边。他极其困难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毛毯的边缘。

    喂完药,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昏沉的浅睡。但身体依旧在厚厚的毛毯下簌簌发抖。

    我坐在行军床边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疲惫像潮水般涌来。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减弱了些,变成了连绵不断的、沉闷的淅沥声,敲打着窗玻璃。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寂静中,只有他粗重滚烫的呼吸声,和他偶尔因寒冷或不适发出的细微呻吟。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我守着这片昏沉和寂静,神经却无法真正放松。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被我随手放在旁边矮凳上的那本蓝色图鉴。

    封面上烫金的字母在昏暗中幽幽反光。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将它拿了过来。书页依旧带着湿气,沉甸甸的。我小心翼翼地翻开它。纸张粘连的感觉比在楼道里更明显。我放慢动作,一页一页地,极其轻柔地翻动着。

    那些熟悉的植物图谱、他曾经用不同颜色笔迹标注的香气特征、我们争论某个拉丁学名发音时留下的潦草笔记……一页页翻过,像是逆着时光的河流回溯。翻到后半部分,书页的粘连感忽然加重了。我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分开两页几乎要长在一起的纸。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纸片,夹在书页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将那张纸片抽了出来。在昏昧的光线下,我慢慢将它展开。

    是一张打印的、设计简洁的珠宝设计图。线条清晰流畅,中央是一枚戒指的俯视图和侧视图。戒托的造型很独特,不是常见的圆形或方形,而是巧妙地设计成两片相互依偎、微微卷曲的七里香花瓣形状。在戒托的中央,预留了一个镶嵌主石的位子。

    设计图下方,用铅笔写着几行小字,字迹清晰而熟悉,是林屿白的笔迹:

    给篱篱的。

    铂金戒托,花瓣造型。主石还没想好……蓝宝石像她眼睛的颜色或者……

    (字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划掉)

    不,要独一无二的。找找看有没有稀有的、带着特殊火彩的月光石像七里香花瓣上的露珠。

    工期:预计3个月。

    (在最下面一行,字迹明显用力了许多)

    在她生日前,一定要完成!

    日期标注着:2018年8月3日。

    距离那场改变一切的事故,距离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仅仅不到一个月。

    纸张在我手中变得滚烫。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字上,尤其是最后那句力透纸背的一定要完成!。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尖锐痛楚和迟来的了然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汹涌地灌满了我的胸腔,堵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消失前那些日子偶尔的心不在焉,对着手机屏幕皱眉沉思,甚至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床上,而是在阳台上对着笔记本微弱的光敲敲打打……那些被当时的甜蜜所忽略、在漫长的怨恨中被扭曲解读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宣之于口、却在默默准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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