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艰难却甘愿为之耗费心血的承诺!而自己呢自己回报给他的是什么是遥远的、不耐烦的电话,是嫌弃他老古董、不懂时代的抱怨,是用他抵押祖业换来的沾着血的首付款!
爸……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血腥味。他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泥土地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地面,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在空旷死寂的作坊里低低回荡。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尘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八年的都市浮华,在这一刻被这张泛黄的图纸和身下冰冷的泥土彻底击得粉碎,露出里面那个忘本、自私、被金钱异化得面目全非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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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雨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在金融圈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蜷缩在尘埃里,像个迷途知返的孩子般痛哭失声。她眼中的尖锐和失望慢慢褪去,化作一片深沉的、带着怜悯的寂静。她没有上前安慰,只是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风暴在陈默心中肆虐,但现实的浪潮已不容他沉溺。银行催债的电话如同索命符,一日紧过一日。几个父亲借过钱的老街坊,虽未明说,但那份欲言又止的窘迫和强装的笑脸,像细针一样扎在陈默心上。作坊必须活下来,父亲的命根子,他的赎罪券。
他拨通了那个越洋电话,背景音是纽约证券交易所开市钟的余韵。约翰逊先生,关于那份Offer……非常抱歉,我恐怕无法接受了。他顿了顿,迎着电话那头难以置信的追问,声音异常平静,是的,永久放弃。我找到了……更值得倾注所有的地方。谢谢您的赏识。挂断电话,世界并未崩塌,反而有种卸下千斤重担的奇异轻松。
泥韵坊那扇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时,阳光似乎都比往日亮了几分。林小雨带着几个头发花白、手上布满老茧的匠人师傅站在院里。为首的赵伯,是看着陈默长大的,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道很沉:默崽,回来就好。你爸的手艺,不能断。作坊的债,大家一起扛!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千钧。
陈默用力点头,眼底发热。他不再是那个孤高的金融精英,他卷起昂贵西装的袖子,露出久不见阳光的小臂。从清理积满厚灰的辘轳车开始,到搬运沉重的泥料,再到笨拙地跟着赵伯学习揉泥、拉坯的基本功。金融模型构建的指尖智慧,在原始的泥土和力量面前显得笨拙不堪。揉泥,讲究的是腰马合一,气力均匀,他揉出的泥团不是太软塌就是布满气孔;拉坯,双手沾满泥浆,在旋转的辘轳上,那泥土仿佛有了反骨,总是不听使唤,歪歪扭扭,不成器形。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衬衫,额发黏在额角,手臂酸胀得抬不起来。泥点溅满了他的脸颊和衣服,昂贵的西裤膝盖处沾上了大块的湿泥印子。
手要沉下去!腕子稳住!心浮气躁,泥巴都知道!赵伯的呵斥毫不留情。旁边的老师傅们看着陈默的狼狈,善意地哄笑起来。林小雨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湿毛巾,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陈总,这可比敲键盘难多了吧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作品,也忍不住苦笑起来。这原始的劳作,粗暴地碾碎了他引以为傲的都市精英外壳,露出底下生涩、无力的真实。然而,当那湿润、微凉的泥土真正包裹住手指,当身体在反复的失败和尝试中疲惫却踏实,一种久违的、近乎本源的宁静,竟在疲惫的筋骨间悄然滋生。这泥土的触感,这汗水的咸涩,这老师傅们粗粝的呵斥,都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
与此同时,他大脑的另一部分并未停止运转。他利用碎片时间,在作坊角落支起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沾着泥点的脸。他飞快地敲击键盘,分析着线上工艺品市场的趋势和用户画像,研究着短视频平台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