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山下的秋雨，从不是小打小闹。</p>

    那天傍晚，雷书记刚开完县里的防汛会回来，眉头紧锁，没进办公室，便直接在乡政府院坝吼了一声：“胡子贵，李世荣，马上通知各村支书来开紧急会议！全乡今晚启动防汛预警！”</p>

    高远从档案室探出头，见书记面色严肃，便也收起笔记，赶紧跟了出去。</p>

    “书记，是哪里出问题了？”高远试探着问。</p>

    “白水河水位涨得快，气象站刚发预警，今晚要下大雨，防洪堤那边怕要出险情。你刚来还不知道，咱们乌蒙市到了雨季经常发生洪水和泥石流灾害，特别是我们东升乡下面的几个村子。”雷书记声音不高，但语气铿锵，“小高，你去不去现场？”</p>

    “我去！”高远几乎没想。</p>

    雷书记盯着他看了两秒，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p>

    当晚六点，东升乡应急指挥组在食堂后头的小会议室紧急集结。十几个村支书、队长和几名乡干部围着一张方桌坐着，桌面上摊着一张印着水利防汛图的大地图。</p>

    “这次雨量大、速度快，特别是张家坝一带，堤坝年久失修，要派人彻夜巡查。”雷书记指着地图边缘，声音冷峻，“你们各村按顺序轮岗，两小时一班，务必带手电、雨衣、锣鼓。发现险情，不要自作主张，立刻上报！”</p>

    说罢，他视线扫了一圈，落在高远身上。</p>

    “今晚，小高跟我去张家坝。”</p>

    高远应声起身，去院后工具房取了雨衣和一只老旧喇叭筒，又领了一盏手电。村支书老林一边系塑料雨衣，一边递给他一把简易铲子：“小高，今晚怕不好熬，路滑堤窄，你走我后头。”</p>

    傍晚七点，雨如约而至，刚开始是细密的线雨，到了晚上八点，就成了幕布般的倾盆大雨。高远站在堤坝口，只觉雨珠砸在雨衣上，如同小石子噼啪作响。</p>

    河水在黑夜中翻滚，水位已经涨至警戒线下不足一米的位置。堤坝本就不宽，踩上去吱呀作响，雨水夹着泥流顺着坡面往下冲，一脚踩空，整个人都可能滑入水中。</p>

    他们一行四人：雷书记、老林支书、高远，还有村民自发组织的护堤小组两位中年人，一起轮班巡逻。</p>

    高远几次抢着走在最前面，雷书记拉住他：“不是争风头的事，后头的，要记得回看脚印，别漏水口。”</p>

    他点头，不再逞强，专注看脚下的路。</p>

    半夜两点，雨势突然加大。远处堤角传来一声惊叫：“有人滑下去了！”</p>

    高远猛地冲上前，借着手电照去，只见一个白发老妇人跌坐在堤脚，雨水从她背后冲刷下来，像要把她整个人卷进河里。</p>

    “别动！”他大喊一声，将手电一扔，自己跳了下去。</p>

    泥地松软，一脚陷进膝盖，差点跌倒。他一把拉住老妇人胳膊，却因水流太急连人带人往下滑。</p>

    “快，把绳子拿来！”他一边吼，一边把老妇人护在怀里，背贴坡体，用全身力量稳住。</p>

    雷书记和老林赶过来，将绳索抛下，三人合力才把两人拉上来。老妇人被安置在堤边的避雨棚下，浑身湿透，嘴唇发紫，不住地念叨：“谢谢你，小同志……我家老头子要是知道你救了我，怕是要给你磕头……”</p>

    高远顾不上回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回到堤上，继续巡逻。</p>

    直到凌晨五点，雨势才渐小。</p>

    他们全身湿透，脸色惨白，双脚早已麻木，但没人愿意提前离开。天边泛起一抹灰白时，雷书记看了一眼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