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p>
玉娇儿和客人打得火热。</p>
据说原配娘子已生了病,只待她一命呜呼,就给玉娇儿赎身。</p>
中秋节,再荒唐的男人也在家中伴着高堂妻儿,倚红楼中分外冷清。</p>
月亮出来了。</p>
来旺悄悄将我喊到门口。</p>
小云挽着一只篮子,笑盈盈地等在外面。</p>
她揭开细白布,篮子里头是温热的饼饵,水灵的藕片,鲜嫩的菱角。</p>
我们分着吃了。</p>
圆饱饱的月儿,照得四处亮堂堂。</p>
碧云在楼上吹箫。</p>
箫声悠长空灵,衬得天和地都似水洗过一般。</p>
我握住小云的手,侧着耳朵听箫声。</p>
来旺低着头,慢慢收拾篮子。</p>
他把我拿出来送小云的几件东西,左摆右摆,在篮中安置妥当,提着晃悠也纹丝不动,很得意。</p>
今夜,难得的平安,欢愉。</p>
像是偷来的好时光。</p>
我知道自己会记一辈子,到死都不忘。</p>
过了节,男人们重又回到倚红楼寻欢作乐。</p>
正闹着,门口来了个贩子,手中链子牵的不是马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p>
女人踉跄着跟进楼。</p>
春姨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盏灯,照亮头脸。</p>
满面尘土,不掩白净皮色,眼眸是绿的,像极楼里养着捉老鼠的那只狸奴。</p>
春姨掩着鼻子问:「什么味儿?」</p>
玉娇儿在旁说:「异种女人,就是有股子臭气,赶出去吧。」</p>
碧云接过灯,往她脚下照去。</p>
一副粗壮的镣铐系在脚腕上,磨得血肉溃烂,才会发臭。</p>
我抽出一块用旧了,极软和的帕子,向贩子打商量。</p>
无论如何,该把链子松松,给伤口上药包裹。</p>
贩子却不准我动:「这女人是我在塞外捉的,凶得很,往死里打还会咬人。不能松,松了就逃了。」</p>
春姨不想要。</p>
她说,这样的异种,有价无市。</p>
性子又野,打伤客人,更麻烦。</p>
碧云轻声和女人说了几句话,咕咕哝哝,我听不懂。</p>
可女人麻木的脸色缓和了。</p>
她含着眼泪,举着两只手,朝碧云摇了摇。</p>
喉咙里呜呜作声,像感激,也像哀求。</p>
春姨面露疑惑,碧云附耳悄悄说了几句。</p>
我站得近,约略听见,是说京城里这样的女子正当红,连宫中都有一个。</p>
她还说,从前家中收留过一个老人,和这女子同族,因此自己会说一点他们的话,愿意帮着调教。</p>
春姨眼睛亮了亮。</p>
转过身,她不耐烦地撵男人走。</p>
叮叮当当地撵到门边,男人叹一口气,说:「罢!罢!罢!六十两银子,给你了。」</p>
他解了镣铐,我们搀着女人进房。</p>
玉娇儿跟在后头啐骂:「呸!秋娘你真像条狗,尽凑在这些无用的地方摇尾巴。」</p>
我懒得理会。</p>
人同人心里的想头,本是天差地别。</p>
在我眼里,此刻楼中的男人才全是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