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城惊魂夜
三月三那天,几乎可以合法地去睡男人。开了脸嫁了人,那可是严严地不能乱来半步。这种事摊在哪一家,哪家就会遭人耻笑,何况麻老大在这一带八面威风,哪藏得这种黑泥?
既然事情出了,麻老大知道再火再燥也是没有用的。要处治也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不漏出风去羞辱了门面。他脑子里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都觉得不妥当。杀了石裁缝和七姐儿两个人吧,这两个男女双双失踪,人家能不疑心么?这是不打自招哩。只杀石裁缝一个?也不稳当。他是这一带离不得的裁缝师傅,人们日后时常会记起他的。七姐儿通他让过一夜夫妻,嘴短舌长的难免也不漏风。或者只杀了七姐儿呢?这更不好办。光那冤孽儿子也不得依。
他就这么推前想后,板着脸一直到了这里也没拿出个主意来。他的手乱发抖,想杀人又不晓得杀哪个好,不杀人心中的怒火又实在难消。他竟在这种关头为难了。
七姐儿替石裁缝求情的话他听见了。当时他的心里象针扎一样极疼极痒,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已是个有面皮的人,那面皮在这时侯不知往哪里搁。他深深地后悔当初不该答应给瘫儿子讨堂客,到现在是抛了钱捡了顶绿鸡冠。后来他又听见石裁缝也求他开恩,麻老大不禁在心里极鄙视他了。一个男人,在生死关头不及女人刚强,女人替他顶罪,他居然还乘机开脱自已?是哩,这个可恶的东西,通七姐儿也不过是玩玩而已,并不与他共生死夫妻哩!呸!一个软泡子!
忽地,麻老大心里透了光亮。经这一番思量,他脑子里生出了一个两全的处治办法来。他没有急于动身子,在心中还掂来复去地想了一阵。法子虽然有点让人不甘心,总是一个法子。急切中,也想不出更好的来了。
他回过身子,回得极缓慢。身后那一男一女正呆望着他。麻老大没有理石裁缝,先去七姐儿身边,沙着喉咙骂开了。
“贱东西!你让了好事哩!你有脸哩!如今这世道反转来了,你有脸,我倒没脸了!是哩,老子杀人从不眨眼睛的。今天倒是没脸见人了!你晓得么?贱货?”
他骂了一气,也就不再骂下去了。顿了一下,竟叹了口气,怨起自已来。
“我是老昏了么?明明晓得麻阳多那瘫崽讨不动堂客,把你买来何苦哩?你一个正当年的女子,哪耐得住哩?是哩,你招了别人。这事哪个看得住呢?”他摆了摆手,忽然动慈悲了,“讲不得,这事是我养息坏了。今天我讲了,七姐儿,我不杀你。你莫怕。我麻老大在这一方打个喷嚏镇得住三方四路,讲不杀就不杀。不收回的。”
七姐儿一心只以为活不过今天,倒也不怕被杀了。听见麻老大说不杀她,一时怎么也没转过弯来。她那时侯还不清楚是死了好还是不死的好。她是没有来得及去想。呆了一下,却急切地问:“那,老爷,他呢?”
麻老大闭上了眼睛。他胸口内隐隐作痛,对七姐儿的痴情痛恨到了妒火中烧的地步。
他好容易才按住了心中的酸腐之气,转过身来,两眼盯着石裁缝,那眼中放出了阴绿色的凶光。
“裁缝啊裁缝!你讲,麻老大平日亏待过你么?你跟老子使绊脚,未必不想想,老子会轻易放过你么?几多厉害的角色,抬枪抬炮来剿我,我怕过么?老子宰你不比宰只小鸡还易得么?你个崽,活得不耐烦了,这么会寻开心?踩老子的鼻尖给老子画个黑脸么?好!今天怎么处治你,由你自已讲!”
“老爷,我……我也想明白了。让七姐儿活,我去死也要得。我让这事情,自已把自已污了,也没脸活了。由你怎么弄死我,我石裁缝绝没二话讲的。”
“这是你讲的话?”
“是我讲的,老爷。”
“不讲二话?”
“不讲!”石裁缝挺起了身子。当时很奇怪,他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