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孕这件事关系同他较近的人都是知情的——本来他也没有要刻意避人耳目的意思。
据裴语描述,这个孩子到来的前两个月都是悄无声息的无人察觉,直到数周前的凌晨,他乘私人班机从波尔多的酒业商行回国,才刚落地不久就被发现昏倒在办公室沙发里不省人事,惊慌失措的几个人七手八脚着急忙慌地将他送往医院,几经诊断后得出这么个令人瞠目的结果。
我隐约记起几周前那通草草收场的通话,他拐弯抹角的试探大抵就是出于这个缘由,从干咳中缓回来,我声音涩然地问:“当时……他……情况很糟糕?”
小裴愁容满面地点头:“可不嘛,我和小林姐当时都吓坏了,脸白成那个样子,又流了那么多血,孩子也差点就没保住,最后是靠着每天三剂药物注射支撑才勉强稳定下来。”
说着,又皱巴着脸一阵苦艾,“池医生三天两头让我们敦促他减少工作量,注意休息,还说正值危险期身边不能缺人,可谁不知道言总那逢人就打太极绕弯弯的性子,嘴上应一套,照做没多久就又故态复萌,听说前两周大半夜的时候还叫过一次医生……”
“池医生反复强调他继续这样下去迟早大人小孩都会出问题,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禁得起这么折腾,”她抬起头,目光切切充满嘱托地看向我:“不过现在有晞宁姐在我们就放心多啦,姐您搬过来之后真得好好劝劝言总,您说话可比我们管用,一句至少顶十句。”
我无言地张了张嘴,半天也没弄明白她是怎么得出“我说话管用”这个结论的,纠结着点点头终究还是没告诉她,令言川大半夜叫医生的那个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送走裴语之后,我犹豫再三又拨了一个电话给池景。
池景倒也没有刻意跟我隐瞒,回复的内容和小裴所说大差不差,言川的体质其实并不适合怀孕,再加上他那段时间日程排得太满,身体透支严重,昏倒送医时各项指标都极其糟糕,在濒临终止妊娠的线上徘徊,但无论怎么劝说他都固执己见,最后多遭了不少罪硬是把孩子保了下来。
他显然不是个让医生放心的人,无论轻话重话当下都轻描淡写地点头应着,心思却一天换一个花样的变,比猫溜耗子还教人血压飙升,如果放任自流,谁也不能肯定压垮骆驼的稻草会在什么时候添上。
这通电话的结果是我被池景指挥着辨别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药瓶,又从茶几的横格里翻出一本部头颇重的精装版孕期百科。
好家伙,连包装都还没有拆过,塑封上已经蒙了一层细灰。
Chapter
16
柠檬树草
言川这里有24小时随候的家政服务,收拾行李箱庭的事倒不用我操心。
说是家政,鉴于这个日理万机的工作狂魔平时就像台连轴转不停摆的机器,国内国外满世界打转,落脚最多的地方不是办公室就是飞机舱座,根本不常回来,从前家政也只是定期来打扫卫生。
因为脚伤的缘故,这段时间的行程通告都暂且搁置,童画告知我这个消息的时候给我发了好几个同情的表情包,过了几秒后又尽数撤回,神秘兮兮对接头暗号似的问:大鱼这是咬钩了?
我问:什么大鱼?
她回:还蒙我呢,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合着是早就生米煮成熟饭,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直接登堂入室,玩得实在是高,小的心服口服。
这修的是哪门子道度的又是哪门子仓,我啼笑皆非,暗猜她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也没多问。
草草用完早餐,我不愿窝在扶手椅里无聊躺尸,起身晃去了玻璃天顶的露台。
露台南边是一小片玻璃制的温室花房,养了不少花草,我心事重重逛进去,意外发现去年送给言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