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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终于黑了。窗户上爬了一截冰花,曾迩看着它们像扩散的病毒从涂着绿油漆窗框边缘开始,天黑的速度和冰花蔓延的速度有一种道不明的正向关联。

    她在冰花形成的纹理图里,看到母亲出走的线路,她挎着那个鲜红色牛皮包走的,穿过飞雪破落的逼仄的小道,呢绒面儿的棉鞋在雪地上抛着坑走。

    她怕家里人发现,都没有多带一件衣裳,她那条刚织好的深棕色毛裤,还搭在炕头的柜子上。

    屋里点灯了,她才发现外面没有那么黑,可是点灯了,对于他们全家来说,夜晚便真的到来了。天黑了,意味着不必再等待。

    那时曾迩真的憋不住了,她敞开了哭起来,那哭声像废弃了多年刚刚打着火的摩托车,一下一下地上劲儿,眼泪多得甩到了冰窗花上,她看着像玻璃漏了几个蜂窝式的窟窿。

    奶奶吓得不轻,吼她:你是死了娘吗?

    曾迩哭得更像着了魔,哭声点上火可以炸裂。

    从那之后,曾迩再也没哭过。她没事就坐在那个窗边,窗户对着院子外面的大铁门,冬天玻璃冻结着厚厚的冰花,她就盯着外面晃过的影子打在冰窗花上的光线。

    有一次她看着看着,就从炕上跳下来,出门,走出那扇松松垮垮,满是红黑色锈斑的铁门。

    母亲应该就是那样走出去的,她回头看了半天,回过神来便跑出很远,她肯定是用那条灰白相间的厚毛线围巾包裹着头和脸颊,寒风吹过来,她便缩着头跑得更快。

    她或许听见后面有人追赶,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响声,她走得快,那声响急促慌乱,却没有停止过。

    她后来没有回头看,或许是曾迩追来了,她的小脚走不快,走快了便要摔倒。可是她不会哭闹,她从小便乖实得很,不懂得哭闹,她只会趴倒在雪里用圆滚滚的黑眼睛哀求,她知道只要不去看她,她便一直趴在那里。

    但后面的声音拖拉沉重,像重物在地上摩擦。难道孩子爸醒了,爬出来追着她。

    她摇头,不会,她爸会骂人,会像疯子一样咒骂她,会用地上冻结的雪块,冻进土里的石头向她投掷,直到打中她的头,看到血浆洒出来。

    之后他笑成一团,像条饥寒交迫的野狗。

    曾迩走在出村那条小道上,地面的雪结结实实被来回的人踩成光滑的平面,零星还有些脚印的形状,她猜测那是否是母亲的脚印。她将自己的脚凑上去比对,那不是母亲的脚印,那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的脚印。

    曾迩走到村口尽头,一条通往高速路的马路,那里有一个公交站牌,上面落了一层雪,看不清上面红色和黑色的字。

    母亲应该就是坐着那辆车走了,或许那天,她刚好错过,那辆车刚刚从站牌那里踩了油门,母亲冲出去追赶,但她没有出声大叫,她怕曾迩,或者昏迷的父亲,或者年迈的奶奶听到。

    她知道他们都一直看着她,眼睛睁开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没有表情,没有怨恨,她的余生都会装作看不见。

    曾迩最多走到那里,她没有钱,上不去公交车,她胆子小,看不得高速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她还得走回去,走回家。

    屋里充斥着屎臭味,奶奶躺在离灶口最近的炕头上,盯着发黑的墙面自言自语。那个位置是整个火炕温度最高的位置,奶奶顽固的腰痛只有在那里才能失去知觉,她才可以平静地说很多话。

    不是说给曾迩的,她是说给老天爷的,她说结婚做的那件的确良的花衬衣肯定是被弟媳妇偷走的,当时就应该去她家里翻出来,痛骂她一顿。

    老头生病那年生日就不该省去,炖一锅肉总是要的,这样他走的时候还能胖点,看着没那么揪心。

    后来奶奶哭了,她捶打那面墙,反复哭嚎着可惜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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