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空荡的教堂。
*
格兰达死了。
她的尸体暂时停放在附近医院的停尸房,法医已经来过。案件没有侦破,也许格兰达的尸体还要在停尸间待上一段时间。
玛丽掩上停尸间的门,隔断里面散出的寒气。她在一整面墙的停尸柜前寻找片刻,伸手拉出其中的一个抽屉。
格兰达躺在里面。
她的眼眶只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血洞,左右耳各被削去形状不规则的一块。身前从颈下到耻骨爬着几条漫长且扭曲的缝合线,而这是此前法医的手笔。
玛丽不难想象格兰达被艾琳发现时会是什么样子。
【“请原谅,我想到了开膛手杰克。”】
她忽然想起咖啡店老板说过的话。
一旁的法医笔记上记录着,格兰达的所有器官都在,只是唯独少了心脏。玛丽将一切恢复自己来时的样子,悄悄离开。
她脱去白大褂,从医生伪装成清洁工,再从清洁工伪装成病人家属,像来时一样一路离开医院。
她即将走出医院的大门,那顶黑色礼帽却又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男人正打算走进医院。
玛丽停住脚步。
可是对方没停。
男人捋着自己的鬓角,继续低头向前走着,与玛丽擦肩而过。
第250章
黑色礼帽(四)
“玛丽小姐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
像往常一样在日落时分来到公会教堂的慈善箱前的世良玛丽,并没有想到迎接她的会是这样的场景:缩手缩脚坐在慈善箱边的艾琳抬头望着她,她的手里端着一小杯水,但看起来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玛丽将一卷比平日里少了一些的零钱塞进箱子里。
“牧师现在没在教堂里。”艾琳的声音很小,但很清透,像是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雀鸟。“她去处理格兰达姐姐的后事了……他告诉我,如果等到了你,要记得代替他向你说声谢谢。”
“你没必要替他在这里看守教堂。”玛丽说。
“我没有在看守教堂。”艾琳摇了摇头。“我的这里就是为了等玛丽小姐。”
她那双暗绿色的眼睛永远雾蒙蒙透着水汽,玛丽低头打量着看上去比慈善箱还要瘦小的艾琳,慢慢蹲下与她平视。
“还在害怕吗?”
艾琳犹豫了一会儿。“有一点……所以我不想回家。”
艾琳的家就在教堂的隔壁街,那里是英国有点钱的中产们居住的地方。但艾琳家早已经不是中产了,她的父亲在艾琳出生后的第三年经历破产,从此过上了与酒精为伴的日子。那个男人将自己仅有的财产——他的房子——的地上部分租出去,与艾琳居住在潮湿的半地下室里,然后拿着租金去买更多的酒。
“像个穷人一样长大吧。”艾琳的父亲这么对艾琳说。“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那个永远潮湿的地下室即使在白天也十分黑暗,所以艾琳不想回家。她在教堂门口坐了几个小时,但现在天色渐黑,教堂门口也不会有她想要的光线了。
“我马上就会回家的。”艾琳略微纠结。“等我对你说完我想说的话。”
“想告诉我什么?”玛丽问。
她对小孩子耐心十足,对待像艾琳一样乖巧的小孩子更是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玛丽会认真关注小孩子的一切话语。儿童的世界总是没有逻辑的,而玛丽的时间非常宝贵。
她看着艾琳,余光却在打量周围。
公会教堂的大门被警戒线拦着,最高处的圣十字架在远处的地面落下一道倾斜的投影。这个投影在早晨会落入教堂的后院内,牧师与修女进行晨祷时,上帝的影子与他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