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顾盼神飞,十分的清秀灵动,
衣袂翩跹舞动,正独坐在一棵老梅子树下。这情景虽然简易,
却不难看出画的是宜陵城中,
他的小院门前正对着的那颗树,
也是他们两人第一回见面时的地方。
稚陵看着看着,
心里很是满足,冷不丁听到桂花糕掉在地上,
钟宴微微歉疚道:“阿陵,抱歉,手抖了一下。可能是昨日握笔握久了,
今日有些不听使唤。”
稚陵一愣,转头来,低声地问:“啊——要紧么?都怪我,我太急着想看成图了,
”她顿了顿,放下画卷,
折步过来,轻轻垂眼看着钟宴的右手,
自然而然地握了他的手腕,替他揉了一揉,旋即嫣然一笑,“阿清哥哥,那我喂你吧。”
说着,从白瓷盘里拣了一块,递到他的嘴边。
稚陵目光盈盈,这样注视他,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一闪,但点心已经送到嘴边,他正要抬手自己接来,被她避开,还按住了双手,笑盈盈的:“大画家的手金贵得很,要给我作画的。我喂你又何妨嘛。”
时过经年,钟宴的容貌和当年相比,饱经风霜以后,便没有从前在宜陵的时候那样清隽秀白了,大约是多年领兵,线条益发锋利,眉眼益发深沉,漆黑的眼睛微微抬起看她,分明该是长年掌兵权熏冶出的冷峻,可看向她时,依稀还是有几分做少年时的微微青涩感。
他不再推拒,张嘴咬了一口,稚陵眉眼弯弯,扭头又拿来了一块。
雨声潺潺,下雨的清新气息透过绿纱窗蔓延进了这狭窄的屋室。
稚陵捏着桂花糕喂他吃的时候,他的呼吸间热息,便一股脑地喷洒在她的指尖。那么灼热,让人心跳骤快。
钟宴无意中眼角余光一瞥,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那块点心却不见了。
他无暇细想,稚陵已经催他快点给画像上色,拉着他的衣角,兴致盎然地走到了竹案旁。
她道:“阿清哥哥,为什么你画得这样好,这样真,这棵树和记忆里所差无几。我也画过很多回,但是,怎样也画不好——”说到这里,她忽然缄默。
稚陵依稀想到了从前,她作的那一幅未完成的山水长卷。
钟宴轻笑了声,说:“离开宜陵以后,梦里也时常想到那时光景。因为日思夜想,便画了很多次,很多年。熟能生巧罢了。”
稚陵很勤快地替他研墨调色。往日里,她作画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因此,几乎也算得上心有灵犀知道他会用什么色,要调成几分浓淡。
彼此对视一眼,便知对方所想。
大片大片的青绿色渲染开来,这幅画,恍然似一场梅熟时节的好梦。
一双漆黑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望着这一幕。
秋雨似乎愈来愈急了,断线的珠子一样从屋檐往下淌,织成一片模糊的雨幕。屋檐遮不住太多,须紧贴着墙才行。
即墨浔便撑着竹伞,笔直立在门外。
他没有那个脸进去。可也没有办法离开。
下了雨,尤其的冷,他的病情没有起色,更不必提站在冷雨里站上两三个时辰,脸色只愈发苍白难看。禁卫们胆战心惊,唯恐陛下今日有个好歹,可是劝他,他却也从来不听。
雨一直下,下到了傍晚,寻常日落时分,这会儿已经暗成一片,风急雨促,雨声回荡,屋中点上了油灯,钟宴说:“今日天色晚了,下雨天,路不好走,你……先回去罢。”
稚陵讶异了一下:“是晚了些,没想到时间这样快。”她不舍地看了看仍旧欠缺一些的画像,便期盼地说,“只差一点点了,明日一定就能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