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行至半途,他酒力隐隐上涌,去路边的茶摊买了一碗浓茶。
茶摊伙计和掌柜都说,见到他时,钱知府脚步稍有些踉跄,好在神志十分清醒,并未骑马,而是牵着缰绳,缓缓而行。
伙计好奇,问他为何有马不骑。
钱知府笑答,酒后骑马,撞了百姓,踏了庄稼,就是他的罪过了。
伙计见他衣着简朴,说话一板一眼,便当他是个迂腐书生,劝他道,既是醉了,不如找个客栈,歇息一晚再走。
钱知府摇摇头:“不了,我有要事要办。时不我待,能多赶一步就多一步吧。”
伙计取笑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歇一晚都不能够?”
钱知府没答话,笑一笑过后,斯斯文文地会了帐,起身离开。
一大碗酽茶缓解了他大半的酒意,有几位农人闲来无事,结伴出外晒太阳,见过钱知府路过,都说他脚步轻捷,没看出什么醉态来。
然而,这大概就是祸端之始。
钱知府精神健旺,反应却已不如常人机敏。
他行至河边,恰好踏上了訾主簿曾踩上的那一大块不显眼的冻土。
河岸偏窄,只可供一人一马通行,钱知府酒后下盘不稳,踉跄打滑几步,一头栽入河中,脑袋在冰上砸了个窟窿,昏厥过去,沉入冰窟。
自此彻底无救。
经查,那地上的一大滩水冰,是半个时辰前,有一名收肥的农户驾着驴车经过此地,随身的水瓮恰巧被冻裂了,热水洒了一地。
农户自认倒霉,人又淳朴心善,怕后来的马匹行人伤了脚,将水瓮碎片撮拢到了一旁的枯草丛里。
水瓮碎片边沿上刻着他的姓名,是而官府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他。
这农户听说了事情原委,吓得跌坐在地,失声大哭。
他口口声声喊着冤枉:他怎么知道喝得半醉的知府老爷今日竟会从这里经过?
他怎么知道水冻硬了后,会滑了知府老爷的脚?
案情越查越明。
待人证物证齐备、证明钱知府确实是因倒霉而死后,訾主簿擦一擦脑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一身淋漓大汗。
冬日里失足落水的事情,哪一地一年不会发生几起?
尽管钱大人出师未捷,死于任上,着实可怜可悯,然而只要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他就心安了。
他只想将胞弟照顾好,并不想卷入什么斗争中。
訾永寿绝想不到,此事的险恶不在当下,而在将来。
这半年间,弟弟的身体越发衰败了,药不离口,换了几家医馆,方子开了一付又一付,用到的药材越来越贵。
訾永寿本就薪酬微薄,做的又是刑名验尸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出多进少,渐渐走到了力不能支的地步,心力交瘁间,还要应付牧嘉志交托给他的繁重公务。
而他死心塌地跟随的牧嘉志偏是个清官,家资甚是有限。
就算他开口请他帮助,也求不到几两银子。
况且,訾永寿跟随牧嘉志多年,实在有些惧怕他那张冷脸。
二人少年同窗,也曾有过深夜对谈、促膝交心的时候。
可那日子太久远,訾永寿已记不分明了。
唯有丝丝药香袅绕在訾永寿身边,宛如勒颈白绫,令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卫逸仙找上了他。
在那波光粼粼的鱼池边,卫逸仙倚靠在摇椅上,身体惬意地一晃一晃,身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甘冽香气扑鼻而来,甚为诱人。
訾永寿为人向来恭顺,低眉顺眼,不敢抬头。
卫逸仙:“新任知府说话就要到任。我想要你帮我向